【疼锟】暗恋
不完全架空校园设定
我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我本以为可以通过睡眠来减轻自己的焦虑，但除了收获一对沉重的黑眼圈之外别无用处。今早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董思成让我放松一些，就算是神仙也有不会的事，更别提我只是一介凡人。我猜他一定以为我夜不能寐是因为昨天刚出的考试成绩，可惜这次他与事实相去甚远。
让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是我马上就要被迫终止的暗恋。
要说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喜欢上他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呢？但我却能清楚地记得意识到自己这份感情的瞬间。说来惭愧，我是在看了一张别人为我们拍的照片后才顿悟的。照片主体当然是李永钦，而我，作为他的应援团中最不起眼的一员被框进了角落。照片中正在比赛的他背身起跳，身姿利落矫健，动态线条既流畅又优美，令人不禁要对摄影师抓拍的时机之恰当拍案叫绝。被他拉去应援的我则靠在栏杆上，傻傻地抻着脖子看他，笨拙的样子倒真像一只小猪。天知道我是怎么从只有几个像素点的眼睛中看出我对他的倾慕之意的。但事实上，当照片被打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我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了。恐惧和兴奋同时交织在我的心头，让我头昏眼花，暂时地变成了一个瞎子和盲人。
如果我早知道，我是决计不会答应他去帮他加油的。无论他怎么耍赖，怎么用他水灵灵的狐狸眼央求我，说再多的好话我都不会动摇。但我知道，我很少真的拒绝他的要求，我对他的偏心除了这次还会有下次。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总是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连这种担忧也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但不管怎么样，即使我认为我得到回应的几率堪称为零，我还是开始了这段无果的暗恋。
像往常一样，上课前发试卷的任务又落到了我的头上。当我捧着一摞试卷走进门，班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然了起来。虽然考试分数已经在昨天揭晓，但试卷的下发则意味着成绩的盖棺定论，因此我的到来多少变得令人抗拒起来。我将试卷分发下去，在心中默默念着卷首的人名，直到某个名字闯入我的视线。
李永钦。这次我也是幸运的，他恰好在我手中的这一沓里。
我抬起头，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座位。但是这次那里却没有他的身影。我不知自己是不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又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我将卷子压在他的笔盒下面，又加快了脚步，赶在上课铃响前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老师还没来，我先听见了从走廊上传来的笑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李永钦踩着震耳欲聋的铃声冲进门，还不忘和他的损友笑骂几声。他的脸上时常带着这般活泼明媚的色彩，这或许也是他一个泰国人能够在中国学校里玩得开的原因之一，谁不喜欢与平易近人的好学生相处呢？我曾经听他说过，他是在初二才搬来中国的，那他身上略显夸张的西方人气质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你知道，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热情炸弹投到中国人堆里是会引起剧烈的化学反应的。他就像盘踞在教学楼下花坛里的猫儿，谁都喜欢，谁都想要得到他的青睐。有人带着逗猫棒去找它，有人试图用猫薄荷吸引它的视线。而我，虽然我每天都会在花坛旁放上一盆添好的猫粮，但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能给它的了。
课上我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我不知道他是否看了我交给他的情书，是否已经知道了那封情书的主人其实是我。最重要的是，他又会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我。
下个课间他没有再乱跑。平日里大多数时候的李永钦是个小甜心。他说中文像在撒娇，又黏又腻，遣词造句还直白地过分，尤其喜欢"宝贝"、"亲爱的"地一通乱叫。可是这些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不知为何，他似乎格外热衷于与我唱反调，惹我生气。
我稍稍挪开桌上摆着的书本，露出桌面左上角的一个图案。用铅笔绘制的野猪头像好像比起我上次见到它时又褪色了一点，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沮丧。这个笔触略带狂野的图案是李永钦给我画的。我记得那是学期中的某个周末，我提前了半天回到学校，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找到了正埋头做着什么的李永钦。
"你这周这么早回来？"我问他。
"哦，下午好，锟。"他抬头分给我一个眼神，"我没回家呀。"
我想追问他留校的理由，但最终也只是沉默地回到位置上。其实无外乎是像要参加社团活动、和朋友约了篮球比赛，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家，这些非常私人的理由，我是不必要问的。过了两分钟，他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捧着他的素描本一屁股在我前面的位置上坐下。
"我给你画个小猪吧。"他冒出一句。
"我不是猪。"
"那你是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思成说我像小熊。"
"哎，小熊不行啊。"
他又来了。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在心里吐槽他这个坏习惯，怎么能到了这个年纪还用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跟别人说话呢？
"我要在这里画个小猪，锟乖乖看着就行了。"说完他便拿起手中铅笔，不顾我的阻拦自顾自地在桌面上涂抹了起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这使得他正伏在我面前的脑袋看起来不那么规整，毛毛躁躁的，让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我时常怀疑李永钦的眼睛能随他心意长在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背后还是天灵盖上，叫他总能随时随地发现我的小动作。
"哎，锟别搞……算了。"我被他吓得顿在半空中。又过了一会儿，或许只有几秒，我的手心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我这才发现他竟主动将头凑了过来，还在我手里蹭了蹭。
"好啦。"他又摆出一副哄小孩的做派，"不要闹了。"
我多少有些庆幸。即使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只是朋友，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会让我产生我们好像很亲密，甚至有一丝暧昧的错觉。其实年少时期的爱情也就是这样，两个人凭着一腔热血走在一起，少不得要分离，能留下来的最珍贵的东西便是这些如泡沫般的回忆和心动。
这就是我桌子上这只狂野小猪的来由了。其实仔细想想，我和李永钦之间的关系总也比其他同学要亲密一些。在第三人在场的时候他总是以怼我为乐，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会奇妙地安静下来，我想这也不失为一种特殊吧。
"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呗。"董思成突然凑了过来，"我妈不在家。"
"我看你不是想请我去你家吃饭，是想我给你做饭吧。"
"哎，您真聪明。"董老板打了一副好算盘，"您高抬贵手，救救我这个快吃了一个月外卖的可怜人吧。"
"什么？"
我愣了一下，和董思成同时抬起头，和李永钦对上了视线。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也要去winwin家吃饭！"
李永钦像往日一样贴到了董思成的身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比平时还腻歪了三分。他对董思成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其实我也觉得理所应当，毕竟我们是同一条裤子穿到大的交情，我比谁都知道董思成是一个多么好的人。而且他和李永钦都喜欢跳舞，他们曾经一起在校庆上表演。我当时站在舞台侧边，像其他所有观众一样为他们的舞姿深深折服。我在那之后连看台本的次数都要比往常多，虽然我觉得这不能算是我的错。
该死，我又开始紧张了。
"行啊，来呗。"
"我才不要再做多一个人的饭。"
"锟，不要那么小气。"
我能说什么呢？马上就要上课了。
又浑浑噩噩地熬过了四十分钟，我还是不知道李永钦到底有没有认出我的情书。我又在心里质问自己，怎么能犯下这样离谱的错误呢？
"锟哥，有人找！"
班里顿时传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今天是情人节，但我从没想过这事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八成是让我转交的，你等着看吧。"
"锟！"李永钦远远地对我挥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在门外等着我的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生。虽然我总是自嘲没有桃花运，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点期待。
"请问是你找我？"
"啊，是的。那个，我听说你和你们班的李永钦同学关系很好是吗……"
这真是一次尴尬的经历，以至于我不愿再继续回忆，就到这里为止吧。从这一刻起整件事情就变得离谱了起来。被人以为我和李永钦关系很好，以至于让我转交情书很离谱、我错将自己写的情书给了出去很离谱、就连李永钦不收情书的习惯也从一开始就很离谱。
我是不是说过我在这天还是抱了些不合时宜的期待的？那是当然的。自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李永钦的第一天，我就时不时会写些穷酸的文字。我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也并不是我给他写的第一封情书。但天知道我为什么会将那封情书塞进了书包里，还用了从小卖部买来的同款粉色信封。
李永钦的表情在我在放学路上掏出情书的那一刻变得格外精彩。他向我确认："是今天找你出去的那个人？"
"是啊。谁让我们阿ten出了名的不收情书，人家干脆找到我头上来了。"我摇摇头。
他拧紧眉毛，连五官都好像皱在了一起。我觉得李永钦八成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接过这封情书。
"麻烦您就收下吧，我也很尴尬的好不好。"我懒得和他磨叽，泄愤似的一把塞进他的怀里，"就当是帮我的忙了。"
现在我知道了，之所以会闹出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全都是我自己的错。就连喜欢上他都是我犯下最大的错误。毫不夸张地说，李永钦是我见过的顶完美的人。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他，爱慕他的人中也不乏女神级的人物，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可是，喜欢，或者说是爱情，它又怎么能受人的意志所转移呢！
要我猜，李永钦八成没有看到那封信，或者即使看到了也不打算说破。我想，这可能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局了。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直到我和他一起从董思成家离开，他在路中间叫住我，突然扑到我身上来的前一秒，我都还在悼念我无疾而终的暗恋。
END
